太乙金华宗旨
禅源诸诠集四卷
澄观法师–答皇太子心要
至道本乎其心,心法本乎無住。無住心體,靈知不昧,性相寂然,包含德用,該攝內外,能深能廣,非有非空,不生不滅,無始無終,求之而不得,棄之而不離,迷現量則惑苦紛紜,悟真性則空明廓徹。雖即心即佛,唯證者方知。然有證有知,則慧日沉沒於有地;若無照無悟,則昏雲掩蔽於空門。若一念不生,則前後際斷,照體獨立,物我皆如,直造心源,無智無得,不取不舍,無對無修。
然迷悟更依,真妄相待。若求真去妄,猶棄影勞形。若體妄即真,似處陰影滅。若無心忘照,則萬慮都捐。若任運寂知,則眾行爰起。放曠任其去住,靜鑒覺其源流,語默不失玄微,動靜未離法界。言止則雙忘知寂,論觀則雙照寂知,語證即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是以悟寂無寂,真知無知。以知寂不二之一心,契空有雙融之中道,無住無著,莫攝莫收,是非兩忘,能所雙絕,斯絕亦寂,則般若現前。般若非心外新生,智性乃本來具足。然本寂不能自現,實由般若之功。般若之與智性,翻覆相成。本智之與始修,實無兩體。雙忘正入,則妙覺圓明。始末該融,則因果交徹。心心作佛,無一心而非佛心;處處成道,無一塵而非佛國。
故真妄物我,舉一全收。心佛眾生,渾然齊致。是知迷則人隨於法,法法萬差而人不同。悟則法隨于人,人人一智而融萬境。言窮慮絕,何果何因?體本寂寥,孰同孰異?唯忘懷虛朗,消息沖融,其猶透水月華,虛而可見,無心鑒像,照而常空矣。…
丹霞天然禅师
玩珠吟
识得衣中宝,无明醉自惺。百骸俱溃散,一物镇长灵。
知境浑非体,寻珠不定形。悟即三身佛,迷疑万卷经。
在心心岂测,居耳耳难听。罔像先天地,渊玄出杳冥。
本刚非锻鍊,元净莫澄停。盘泊逾朝日,玲珑映晓星。
瑞光流不灭,真澄浊还清。鉴照崆峒寂,劳笼法界明。
剉凡功不灭,超圣果非盈。龙女心亲献,蛇王口自倾。
护鹅人却活,黄雀义犹轻。解语非关舌,能言不是声。
绝边弥瀚漫,三际等空平。演教非为教,闻名不认名。
二边俱不立,中道不须行。见月休看指,归家罢问程。
识心岂测佛,何佛更堪成。
弄珠吟
般若神珠妙难测,法性海中亲认得。隐现时游五蕴山,内外光明大神力。
此珠无状非大小,昼夜圆明悉能照。用时无处复无踪,行住相随常了了。
先圣相传相指授,信此珠人世希有。智者号明不离珠,迷人将珠不识走。
吾师权指喻摩尼,采人无数入春池。争拈瓦砾将为宝,智者安然而得之。
言下非近亦非远,体用如如转无转。万机珠对寸心中,一切时中巧方便。
皇帝曾游于赤水,视听争求都不遂。罔像无心却得珠,能见能闻是虚伪。
非自心,非因缘,妙中之妙玄中玄。森罗万像光中现,寻之不见有根源。
烧六贼,烁四魔,能摧我山竭爱河。龙女灵山亲献佛,贫儿衣里几蹉砤。
亦非性,亦非心,非性非心超古今。体绝名言名不得,权时题作《弄珠吟》。
孤寂吟
时人见余守孤寂,为言一生无所益。余则闲吟孤寂章,始知光阴不虚掷。
不弃光阴须努力,此言虽说人不识。识者同为一路行,岂可颠坠缘榛棘。
榛棘茫茫何是边,只为终朝尽众喧。众喧不觉无涯际,哀哉真实不虚传。
传之响之只不闻,犹如灯烛合盂盆。共知总有光明在,看时未免暗昏昏。
昏昏不觉一生了,斯类尘沙比不少。直似潭中吞钩鱼,何异空中荡罗鸟。
此患由来实是长,四维上下远茫茫。倏忽之间迷病死,尘劳难脱哭怆怆。
怆怆哀怨终无益,只为将身居痛室。到此之时悔何及,云泥未可访孤寂。
孤寂宇宙穷为良,长吟高卧一闲堂。不虑寒风吹落叶,岂愁霜草遍遭霜。
但看松竹岁寒心,四时不变流清音。春夏暂为群木映,秋冬方见郁高林。
故知世相有刚柔,何必将心清浊流。二时粗糖随缘过,一身遮莫布毛裘。
随风逐浪住东西,岂愁地迮与天低。时人未解将为错,余则了然自不迷。
不迷须有不迷心,看时浅浅用时深。此个真珠若采得,岂同樵夫负黄金。
黄金烹练转为真,明珠含光未示人。了即毛端滴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尘。
尘滴存乎未免??,莫弃这边留那边。直似长空搜鸟迹,始得玄中又更玄。
举一例诸足可知,何用諵諵说引词。只见饿夫来取饱,未闻浆逐渴人死。
多人说道道不行,他家未悟诈头明。三寸利刀开旷路,万株榛棘拥身生。
尘滓茫茫都不知,空将辩口泻玄微。此物那堪为大用,千生万劫作贫儿。
聊书孤寂事还深,钟期能听伯牙琴。道者知音指其掌,方贵名为孤寂吟。
又颂
丹霞有一宝,藏之岁月久。从来人不识,余自独防守。
山河无隔碍,光明处处透。体寂常湛然,莹澈无尘垢。
世间采取人,颠狂逐路走。余则为渠说,抚掌笑破口。
忽遇解空人,放旷在林薮。相逢不擎出,举意便知有。
骊龙珠吟
骊龙珠,骊龙珠,光明灿烂与人殊。十方世界无求处,纵然求得亦非珠。
珠本有,不升沉,时人不识外追寻。行尽天涯自疲寂,不如体取自家心。
莫求觅,损功夫,转求转灭转元无。恰如渴鹿趁阳燄,又似狂人在道途。
须自体,了分明,了得不用更磨莹。深知不是人间得,非论六类及生灵。
虚用意,损精神,不如闲处绝纤尘。停心息意珠常在,莫向途中别问人。
自迷失,珠元在,此个骊龙终不改。虽然埋在五阴山,自是时人生懈怠。
不识珠,每抛掷,却向骊龙前作客。不知身是主人公,弃却骊龙别处觅。
认取宝,自家珍,此珠元是本来人。拈得玩弄无穷尽,始觉骊龙本不贫。
若能晓了骊珠后,只这骊珠在我身。…
指月录–南阳慧忠国师
南阳慧忠国师,诸暨冉氏子。得法曹溪。居南阳白崖山党子谷。四十余年不下山。道行升闻。肃宗以师礼。迎居千福寺 西天大耳三藏到京。云得他心通。帝命师试验。三藏纔见师便礼拜。立于右边。师问曰。汝得他心通那。对曰不敢。师曰。汝道老僧即今在甚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去西川看竞渡。良久再问。汝道老僧即今在甚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在天津桥上看弄胡孙。师良久复问。汝道老僧只今在甚么处。藏罔测。师叱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甚么处。藏无对。
后有僧问玄沙。沙曰。汝道前两度还见么 僧问赵州。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见国师。未审国师在甚么处。州云。在三藏鼻孔上。僧后问玄沙。既在鼻孔上。为甚么不见。沙云。只为太近 白云端云。国师若在三藏鼻孔上。有甚难见。殊不知。国师在三藏眼睛上。
一日唤侍者。者应诺。如是三召三应。师曰。将谓吾孤负汝。却是汝孤负吾。
妙喜云。丛林中唤作国师三唤侍者话。自此便有一络索。惟雪窦见透古人骨髓云。国师三唤侍者。点即不到。喜云灼然。侍者三应。到即不点。喜云。却不恁么。将谓吾孤负汝。谁知汝孤负吾。谩雪窦不得。喜云。谁道。复召大众云。好个谩雪窦不得。虽然如是。雪窦亦谩妙喜不得。妙喜亦谩诸人不得。诸人亦谩露柱不得。玄沙云。侍者却会。雪窦云。停囚长智。喜云。两彩一赛。云门道。作么生是国师孤负侍者处。会得也是无端。雪窦云。元来不会。喜云。雪峯道底。云门又云。作么生是侍者孤负国师处。粉骨碎身未报得。雪窦云。无端无端。喜云。垛生招箭。法眼云。且去别时来。雪窦云。谩我不得。喜云。却是法眼会。兴化云。一盲引众盲。雪窦云。端的瞎。喜云。亲言出亲口。玄觉征问僧云。甚处是侍者会处。僧云。若不会。争解恁么应。觉云。汝少会在。又云。若于此见得去。便识玄沙。喜云。惭惶杀人。翠岩芝云。国师侍者总欠会在。喜云。犹较些子。投子云。抑逼人作么。雪窦云。躲根汉。喜云。理长即就。复云。惟有赵州多口阿师。下得个注脚。令人疑着。僧问。国师三唤侍者。意旨如何。州云。如人暗中书字。字虽不成。文彩已彰。雪窦便喝。喜云。且道这一喝。在国师侍者分上。在赵州分上。随后喝一喝。复云。若不是命根五色索子断。如何透得这里过。雪窦云。若有人问雪窦。雪窦便打。也要诸方检点。喜云。作贼人心虗。雪窦复有一颂云。师资会遇意非轻。喜云。此语有两负门。无事相将草里行。喜云。普州人送贼。负汝负吾人莫问。喜云。放待冷来看。任从天下竞头争。喜云。只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复云。你若求玄妙解会。只管理会国师三唤侍者话。那里是国师孤负侍者处。那里是侍者孤负国师处。有甚么交涉。鹅王择乳。素非鸭类。遮个便是国师用剑刃上事 又云。国师还见侍者么。侍者还见国师么。
南泉到参。师问。甚么处来。曰江西来。师曰。还将得马师真来否。曰只这是。师曰。背后底聻。南泉便休。
长庆云。大似不知 保福云。几不到和尚此间 云居锡云。此二尊宿。尽扶背后。只如南泉休去。为当扶面前。扶背后。
肃宗问。如何是十身调御。师乃起立曰。会么。帝曰不会。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来。又曰。如何是无诤三昧。师曰。檀越蹋毗卢顶上行。帝曰。此意如何。师曰。莫认自己清净法身。
妙喜曰。诸人要见忠国师么。只在你眼睛里。开眼也蹉过。合眼也蹉过。既在眼睛里。为甚么却蹉过。妙喜恁么道。也蹉过不少。
肃宗到。师指石师子云。陛下这石师子奇特。下取一转语。帝曰。朕下语不得。请师下语。师曰。山僧罪过。后躭源问。皇帝还会么。师曰。皇帝会且致。你作么生会。
玄沙备云。大小国师。被侍者勘破。
肃宗请看戏。师曰。檀越有甚心情看戏。
妙喜举云。法云圆通禅师曰。且道国师在甚处着到。妙喜敢问诸人。且道圆通禅师在甚处着到。于斯见得。三老相去不远。
师因丹霞来访。值睡次。乃问侍者躭源云。国师在否。者曰。在即在。祇是不见客。霞云。太深远生。者云。莫道上座。佛眼也觑不见。霞云。龙生龙子。凤生凤儿。师睡起。侍者举似师。师打二十棒趁出。丹霞闻云。不谬为南阳国师。
天童华云。侍者吃棒出院。千载一时。然归宗岂免眼热。丹霞虽是好手。争奈落在国师网子里。诸人还辨得么。苟或未然。犹握金鞭问归客。夜深谁共御街行 径山策云。国师幸自高眠。侍者播扬家丑。不因多口丹霞。争见国师哮吼。敢问大众。国师既在。为甚么不见客。向这里见得破。非唯知躭源落节。亦见自己有出身之路。虽然如是。莫将闲学解。埋没祖师心。
师问紫璘供奉。甚处来。云城南来。师云。城南草作何色。云作黄色。师乃问童子。城南草作何色。云作黄色。师云。只这童子。亦可帘前赐紫对御谈玄。
妙喜云。你道国师说老婆禅。拖泥带水得么。
师问紫璘供奉。佛是甚么义。曰觉义。师曰。佛曾迷否。曰不曾迷。师曰。用觉作么。
妙喜曰。若不入水。争见长人。
供奉注思益经。师曰。凡注经须会佛义始得。曰若不会佛意。争解注经。师令侍者盛一椀水。中着七粒米。椀面安一只箸。问奉是甚么义。奉无语。师曰。老僧意尚不会。何况佛意。
沩山果云。供奉先锋有作。殿后无功。当时纔见国师问是甚么义。只对云草本不劳拈出。踢倒便行。直饶国师通身是口。也无说处。
师问禅客。从何方来。禅客曰。南方来。师曰。南方有何知识。曰知识颇多。师曰。如何示人。曰彼方知识。直下示学人。即心是佛。佛是觉义。汝今悉具见闻觉知之性。此性善能扬眉瞬目。去来运用。徧于身中。挃头头知。挃脚脚知。故名正徧知。离此之外更无别佛。此身即有生灭。心性无始以来未曾生灭。身生灭者。如龙换骨。蛇蜕皮。人出故宅。即身是无常。其性常也。南方所说大约如此。师曰。若然者。与彼先尼外道。无有差别。彼云。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痒。身坏之时。神则出去。如舍被烧。舍主出去。舍即无常。舍主常矣。审如此者。邪正莫辨。孰为是乎。吾比游方。多见此色。近尤盛矣。聚却三五百众。目视云汉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坛经改换。添糅鄙谈。削除圣意。惑乱后徒。岂成言教。苦哉吾宗丧矣。若以见闻觉知是佛性者。净名不应云。法离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僧又问。法华了义开佛知。见此复若为。师曰。他云开佛知见。尚不言菩萨二乘。岂以众生痴倒。便同佛之知见耶。僧又问。阿那个是佛心。师曰。墙壁瓦砾是。僧曰。与经大相违也。涅盘云。离墙壁无情之物。故名佛性。今云是佛。心未审心之与性。为别不别。师曰。迷即别。悟即不别。曰经云佛性是常。心是无常。今云。不别何也。师曰。汝但依语而不依义。譬如寒月水结为氷。及至暖时。氷释为水。众生迷时结性成心。众生悟时释心成性。若执无情无佛性者。经不应言三界唯心。宛是汝自违经。吾不违也。问无情既有佛性。还解说法否。师曰。他炽然常说。无有间歇。曰某甲为甚么不闻。师曰。汝自不闻。曰谁人得闻。师曰。诸圣得闻。曰众生应无分耶。师曰。我为众生说。不为诸圣说。曰某甲聋瞽。不闻无情说法。师应合闻。师曰。我亦不闻。曰师既不闻。争知无情解说法。师曰。赖我不闻。我若得闻。则齐于诸圣。汝则不闻我说法。曰众生毕竟得闻否。师曰。众生若闻。即非众生。曰无情说法有何典据。师曰。不见华严云。剎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众生是有情乎。曰师但说无情有佛性。有情复若为。师曰。无情尚尔。况有情耶。曰若然者。南方知识云。见闻觉知是佛性。应不合判同外道。师曰。不道他无佛性。外道岂无佛性耶。但缘见错。于一法中而生二见。故非也。曰若俱有佛性。且杀有情。即结业互酬。损害无情。不闻有报。师曰。有情是正报。计我我所而怀结恨。即有罪报。无情是其依报。无结恨心。是以不言有报。曰教中但见有情作佛。不见无情受记。且贤劫千佛。孰是无情佛耶。师曰。如皇太子未受位时。唯一身耳。受位之后。国土尽属于王。宁有国土别受位乎。今但有情受记作佛之时。十方国土悉是遮那佛身。那得更有无情受记耶。曰一切众生尽居佛。身之上。便利秽污佛身。穿凿践蹋佛身。岂无罪耶。师曰。众生全体是佛。欲谁为罪。曰经云佛身无罣碍。今以有为窒碍之物而作佛身。岂不乖于圣旨。师曰。大品经云。不可离有为而说无为。汝信色是空否。曰佛之诚言。那敢不信。师曰。色既是空。宁有罣碍。曰众生佛性既同。只用一佛修行。一切众生应时解脱。今既不尔。同义安在。师曰。汝不见华严六相义云。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成坏总别类例皆然。众生佛虽同一性。不妨各各自修自得。未见他食我饱。曰有知识示学人。但自识性。了无常时。抛却壳漏子一边着。灵台智性迥然而去。名为解脱。此复若为。师曰。前已说了。犹是二乘外道之量。二乘厌离生死。欣乐涅盘。外道亦云。吾有大患。为吾有身。乃趣乎冥谛。须陀洹人八万劫。余三果人六四二万劫。辟支佛一万劫。住空定中。外道八万劫。住非非想中。二乘劫满。犹能回心向大。外道还即轮回。曰佛性一种为别。师曰。不得一种。曰何也。师曰。或有全不生灭。或半生半灭半不生灭。曰孰为此解。师曰。我此间佛性。全无生灭。汝南方佛性。半生半灭半不生灭。曰如何区别。师曰。此则身心一如。身外无余。所以全不生灭。汝南方身是无常。神性是常。所以半生半灭半不生灭。曰和尚色身。岂得便同法身不生灭耶。师曰。汝那得入于邪道。曰学人早晚入邪道。师曰。汝不见金刚经。色见声求。皆行邪道。今汝所见。不其然乎。(云门云。身心一如。身外无余。山河大地何处有耶 神鼎諲云。国师与么道。龙头蛇尾 东禅觐云。国师与这僧。离色声相见。即色声相见。若离色声相见。何异南方知识半生半灭。若即色声相见。又道色见声求是行邪道。众中莫有为国师作主者么。我且问你。既是身心一如。身外无余。为甚么泡幻之身不同法体)曰某甲曾读大小乘教。亦见有说不生不灭中道见性之处。亦见有说此阴灭彼阴生身有代谢而神性不灭之文。那得尽拨同外道断常二见。师曰。汝学出世无上正真之道。为学世间生死断常二见耶。汝不见肇公云。谭真则逆俗。顺俗则违真。违真故迷性而莫返。逆俗故言淡而无味。中流之人如存若亡。下士拊掌而笑之。汝今欲学下士笑于大道乎。曰师亦言即心是佛。南方知识亦尔。那有异同。师不应自是而非他。师曰。或名异体同。或名同体异。因兹滥矣。只如菩提涅盘真如佛性。名异体同。真心妄心佛智世智。名同体异。缘南方错将妄心言是真心。认贼为子。有取世智称为佛智。犹如鱼目而乱明珠。不可雷同。事须甄别。曰若为离得此过。师曰。汝但子细返观阴入界处。一一推穷。有纤毫可得否。曰子细观之。不见一物可得。师曰。汝坏身心相耶。曰身心性离。有何可坏。师曰。身心外更有物否。曰身心无外。宁有物耶。师曰。汝坏世间相耶。曰世间相即无相。那用更坏。师曰。若然者。即离过矣 常州僧灵觉问曰。发心出家。本拟求佛。未审如何用心即得。师曰。无心可用。即得成佛。曰无心可用。阿谁成佛。师曰。无心自成佛。成佛亦无心。曰佛有大不可思议。为能度众生。若也无心。阿谁度众生。师曰。无心是真度生。若见有生可度者。即是有心。宛然生灭。曰今既无心。能仁出世。说许多教迹。岂可虗言。师曰。佛说教亦无心。曰说法无心。应是无说。师曰。说即无。无即说。曰说法无心。造业有心否。师曰。无心即无业。今既有业。心即生灭。何得无心。曰无心即成佛。和尚即今成佛未。师曰。心尚自无。谁言成佛。若有佛可成。还是有心。有心即有漏。何处得无心。曰既无佛可成。和尚还得佛用否。师曰。心尚自无。用从何有。曰茫然都无。莫落断见否。师曰。本来无见。阿谁道断。曰本来无见。莫落空否。师曰。无空可落。曰有可堕否。师曰。空既是无。堕从何立。曰能所俱无。忽有人持刀来取命。为是有是无。师曰。是无。曰痛否。师曰。痛亦无。曰痛既无。死后生何道。师曰。无死无生亦无道。曰既得无物自在。饥寒所逼。若为用心。师曰。饥即吃饭。寒即着衣。曰知饥知寒应是有心。师曰。我问汝有心。心作何体段。曰心无体段。师曰。汝既知无体段。即是本来无心。何得言有。曰山中逢见虎狼。如何用心。师曰。见如不见。来如不来。彼即无心。恶兽不能加害。曰寂然无事。独脱无心。名为何物。师曰。名金刚大士。曰金刚大士有何体段。师曰。本无形段。曰既无形段。唤何物作金刚大士。师曰。唤作无形段金刚大士。曰金刚大士有何功德。师曰。一念与金刚相应。能灭殑伽沙劫生死重罪。得见殑伽沙诸佛。其金刚大士功德无量。非口所说。非意所陈。假使殑伽沙劫住世说。亦不可得尽。曰如何是一念相应。师曰。忆智俱忘。即是相应。曰忆智俱忘。谁见诸佛。师曰。忘即无。无即佛。曰无即言无。何得唤作佛。师曰。无亦空。佛亦空。故曰无即佛。佛即无。曰既无纤毫可得。名为何物。师曰。本无名字。曰还有相似者否。师曰。无相似者。世号无比独尊。汝努力依此修行。无人能破坏者。更不须问。任意游行。独脱无畏。常有河沙贤圣之所覆护。所在之处。常得河沙天龙八部之所恭敬。河沙善神来护永无障碍。何处不得赵遥。
妙喜举至殑伽沙劫住世说亦不可得尽止。复云。遮僧当下大悟。如睡梦觉。如莲花开。似这般底。便是金刚圈栗棘蓬。你若吞不得。透不得。不见古人行履处。定起谤。无疑透得这里。方能作大舟航。不着此岸。不着彼岸。不着中流。善知识。下得这般手脚。入得这般窠窟。方始为得人师家。若不具许多差别眼目。如心性上得个解路入处底。定不爱击石火闪电光。却爱这般说话。又却错做实法会了。如一机一境一棒一喝上。得个入处底。定不爱这般说话。又是错会了。真所谓所见不同。互有得失。教中所谓菩萨见水如甘露。天人见水如琉璃。凡夫见水是水。饿鬼见水如脓血。是也。或有个爱高禅底衲子。出来道妙喜有如是等见耶。即向他道。逢人但恁么举。
僧问。古德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人不许。云是邪说。亦有信者。云不思议。不知若为。师曰。此盖普贤文殊境界。非诸凡小而能信受。皆与大乘了义经意合。故华严经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羣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常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又般若经云。色无边故般若亦无边。黄花既不越于色。岂非般若乎。深远之言。不省者难为措意。于是禅客作礼而去。又华严座主。问大珠和尚曰。禅师何故不许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珠曰。法身无象。应翠竹以成形。般若无知。对黄花而显相。非彼黄花翠竹而有般若法身。故经云。佛真法身犹如虗空。应物现形如水中月。黄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还能应用。座主会么。云不会。珠云。若见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随用而说。不滞是非。若不见性人。说翠竹着翠竹。说黄花着黄花。说法身滞法身。说般若不识般若。所以皆成诤论。座主礼谢而去。
妙喜云。国师主张青青翠竹尽是法身。主张到底。大珠破青青翠竹不是法身。直破到底。老汉将一个主张底。一个破底。收作一处。更无拈提。不敢动着他一丝毫。要你学者具眼。透国师底金刚圈。又吞大珠底栗棘蓬。具眼者辨得出。不具眼者未必不笑。又云。众中商量道。二尊宿恁么切磋。一人得其体。一人得其用。得其用者事上建立。得其体者理上扫除。所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佛事门中不舍一法。我为法王于法自在。或抑或扬。无得无失。恁么见解。唤作矮子看戏。妙喜见处。也要诸人共知。不见道。破驴脊上足苍蝇。
僧问。若为得成佛去。师曰。佛与众生一时放却。当处解脱。曰作么生得相应去。师曰。善恶不思。自见佛性。曰若为得证法身。师曰。越毗卢之境界。曰清净法身作么生得。师曰。不着佛求耳。曰阿那个是佛。师曰。即心是佛。曰心有烦恼否。师曰。烦恼性自离。曰岂不断耶。师曰。断烦恼者。即名二乘。烦恼不生。名大涅盘。曰坐禅看静此复若为。师曰。不垢不净。宁用起心而看净相。问禅师见十方虗空是法身否。师曰。以想心取之。是颠倒见。问即心是佛可更修万行否。师曰。诸圣皆具二严。岂拨无因果耶 师将涅盘。辞代宗。代宗曰。师灭度后。弟子将何所记。师曰。告檀越。造取一所无缝塔。帝曰。就师请取塔样。师良久曰。会么。帝曰不会。师曰。贫道去后。弟子应真却知此事。乞诏问之。大历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右胁而逝。塔于党子谷。后诏应真问前语。真良久曰。圣上会么。帝曰不会。真述偈曰。湘之南。(雪窦着语云。独掌不浪鸣)潭之北。(两手鸣聒聒)中有黄金充一国。(山形拄杖子)无影树下合同船。(海晏河清)琉璃殿上无知识。
拈了也。复颂云。无缝塔见还难。澄潭不许苍龙蟠。层落落影团团。千古万古与人看。…
五灯会元–南阳慧忠
南阳慧忠国师南阳慧忠国师者,越州诸暨人也。姓冉氏。自受心印,居南阳白崖山党子谷,四十余祀不下山,道行闻于帝里。唐肃宗上元二年,中使孙朝进诏徵赴京,待以师礼。初居千福寺西禅院。及代宗临御,复迎止光宅精蓝十有六载,随机说法。
时有西天大耳三藏到京,云得他心通。肃宗命国师试验。三藏才见师便礼拜,立于右边。师问曰:“汝得他心通那?”对曰:“不敢!”师曰:“汝道老僧即今在甚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去西川看竞渡?”良久,再问:“汝道老僧即今在甚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在天津桥上看弄猢狲?”师良久,复问:“汝道老僧只今在甚么处?”藏罔测,师叱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甚么处!”藏无对。﹝僧问仰山曰:“大耳三藏第三度为甚么不见国师?”山曰:“前两度是涉境心,后入自受用三昧,所以不见。”又有僧问玄沙。沙曰:“汝道前两度还见么?”玄觉云:“前两度见,后来为甚么不见,且道利害在甚么处?”僧问赵州:“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见国师,未审国师在甚么处?”州云:“在三藏鼻孔上。”僧后问玄沙:“既在鼻孔上,为甚么不见?”沙云:“只为太近。”﹞
一日唤侍者,者应诺。如是三召三应。师曰:“将谓吾孤负汝,却是汝孤负吾?”﹝僧问玄沙:“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沙云:“却是侍者会。”云居锡云:“且道侍者会不会?若道会,国师又道汝孤负吾;若道不会,玄沙又道却是侍者会。且作么生商量?”玄觉徵问僧:“甚么处是侍者会处?”僧云:“若不会,争解恁么应?”玄觉云:“汝少会在。”又云:“若于这里商量得去,便识玄沙。”僧问法眼:“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眼云:“且去,别时来。”云居锡云:“法眼恁么道,为复明国师意,不明国师意?”僧问赵州:“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赵州云:“如人暗里书字,字虽不成,文彩已彰。”﹞
南泉到参,师问:“甚么处来?”曰:“江西来。”师曰:“还将得马师真来否?”曰:“只这是。”师曰:“背后底!”南泉便休。﹝长庆棱云:“大似不知。”保福展云:“几不到和尚此间。”云居锡云:“此二尊宿,尽扶背后,只如南泉休去,为当扶面前,扶背后?”﹞
麻谷到参,绕禅床三匝,振锡而立。师曰:“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谷又振锡。师叱曰:“这野狐精出去!”
上堂:“禅宗学者,应遵佛语。一乘了义,契自心源。不了义者,互不相许。如师子身中虫。夫为人师,若涉名利,别开异端,则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伤其手。香象所负,非驴能堪。”僧问:“若为得成佛去?”师曰:“佛与众生,一时放却,当处解脱。”曰:“作么生得相应去?”师曰:“善恶不思,自见佛性。”曰:“若为得证法身?”师曰:“越毗卢之境界。”曰:“清净法身作么生得?”师曰:“不著佛求耳。”曰:“阿那个是佛?”师曰:“即心是佛。”曰:“心有烦恼否?”师曰:“烦恼性自离。”曰:“岂不断邪?”师曰:“断烦恼者,即名二乘。烦恼不生,名大涅槃。”曰:“坐禅看静,此复若为?”师曰:“不垢不净,宁用起心而看净相?”问:“禅师见十方虚空,是法身否?”师曰:“以想心取之,是颠倒见。”问:“即心是佛,可更修万行否?”师曰:“诸圣皆具二严,岂拨无因果邪?”又曰:“我今答汝,穷劫不尽。言多去道远矣。所以道:说法有所得,斯则野干鸣。说法无所得,是名师子吼。”上堂:“青萝夤缘,直上寒松之顶;白云淡,出没太虚之中。万法本闲而人自闹。”
师问僧:“近离甚处?”曰:“南方。”师曰:“南方知识以何法示人?”曰:“南方知识,祇道一朝风火散后,如蛇退皮,如龙换骨。本尔真性,宛然无坏。”师曰:“苦哉!苦哉!南方知识说法,半生半灭。”曰:“南方知识即如是,未审和尚此间说何法?”师曰:“我此间身心一如,身外无余。”曰:“和尚何得将泡幻之身同于法体?”师曰:“你为甚么入于邪道?”曰:“甚么处是某甲入于邪道处?”师曰:“不见教中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南阳张濆行者问:“承和尚说无情说法,某甲未体其事,乞和尚垂示。”师曰:“汝若问无情说法,解他无情,方得闻我说法,汝但闻取无情说法去。”濆曰:“只约如今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无情因缘?”师曰:“如今一切动用之中,但凡圣两流都无少分起灭便是出,识不属有无。炽然见觉,只闻无其情识系执。所以六祖:“六根对境,分别非识。””
有僧到参礼,师问:“蕴何事业?”曰:“讲金刚经。”师曰:“最初两字是甚么?”曰:“如是。”师曰:“是甚么?”僧无对。
有人问:“如何是解脱?”师曰:“诸法不相到,当处解脱。”曰:“恁么即断去也。”师曰:“向汝道诸法不相到,断甚么!”
师见僧来,以手作圆相,相中书日字。僧无对。
师问本净禅师:“汝已后见奇特言语如何净?”曰:“无一念心爱。”师曰:“是汝屋里事。”
肃宗问:“师在曹溪得何法?”师曰:“陛下还见空中一片云么?”帝曰:“见。”师曰:“钉钉著,悬挂著?”帝又问:“如何是十身调御?”师乃起立曰:“会么?”帝曰:“不会。”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来。”帝又曰:“如何是无诤三昧?”师曰:“檀越蹋毗卢顶上行。”帝曰:“此意如何?”师曰:“莫认自己清净法身。”帝又问,师都不视之。曰:“朕是大唐天子,师何以殊不顾视?”师曰:“还见虚空么?”帝曰:“见。”师曰:“他还眨目视陛下否?”
鱼军容问:“师住白崖山,十二时中如何修道?”师唤童子来,摩顶曰:“惺惺直言惺惺,历历直言历历。已后莫受人谩。”
师与紫璘供奉论议。师升座,奉曰:“请师立义,某甲破。”师曰:“立义竟。”奉曰:“是甚么义?”师曰:“果然不见,非公境界。”便下座。一日,师问紫璘供奉:“佛是甚么义?”曰:“是觉义。”师曰:“佛曾迷否?”曰:“不曾迷。”师曰:“用觉作么?”奉无对。奉问“如何是实相?”师曰:“把将虚底来。”曰:“虚底不可得。”师曰:“虚底尚不可得,问实相作么?”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文殊堂里万菩萨。”曰:“学人不会。”师曰:“大悲千手眼。”
师以化缘将毕,槃时至,乃辞代宗。代宗曰:“师灭度后,弟子将何所记?”师曰:“告檀越造取一所无缝塔。”帝曰:“就师请取塔样。”师良久,曰:“会么?”帝曰:“不会。”师曰:“贫道去后,有侍者应真却知此事。乞诏问之。”
大历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右胁长往,塔于党子谷。谥大证禅师。代宗后诏应真问前语。真良久,曰:“圣上会么?”帝曰:“不会。”真述偈曰:“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
宗门拈古汇集–归宗智常禅师
洪州庐山归宗智常禅师(南二马祖一嗣)
与南泉同行。一日告别煎茶次。泉曰从前与师兄商量语句。彼此已知。此后有人问。毕竟事作么生。宗曰。这一片地。大好卓庵。泉曰。卓庵且置。毕竟事作么生。宗乃踢翻茶铫便起。泉曰。师兄吃茶了。普愿未吃。宗曰。作这个语话。滴水也难消。
五祖戒云。南泉只解作客不解作主。
沩山喆云。南泉逢强即弱。归宗逢弱即强。三十年同行。毕竟事不通商量。虽然如是。犹较王老师一线道。
昭觉勤云。惊群之句谁不耸然。有者道南泉构他归宗不着。所以遭他呵叱。殊不知行人更在青山外。蒋山不惜眉毛。为诸人下个注脚。南泉探头太过。归宗壁立万仞。且道还有出身路也无。喝下须教三日聋。
天童华云。南泉贪程太急。归宗薄处先穿。二老虽发明马祖正眼。要且极则事未梦见在。何故。家住东州。
龙池微云。南泉逆水撑船篙篙到底。只是撑不上。归宗顺风使帆扬扬得意。其奈略遇波涛便手忙脚乱。虽然。还知二老落处么。拈拄杖卓一卓云。从前汗马无人识。只要重论盖代功。
归宗因僧辞乃问甚么处去。曰诸方学五味禅去。宗曰。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只有一味禅。僧便问如何是一味禅。宗便打。僧曰会也会也。宗曰道道。僧拟开口。宗又打。
黄檗运云。马大师出八十四员善知识。个个屙辘辘地。祇有归宗较些子。
昭觉勤云。若作黄檗深辩端倪。几乎劳而无功。
资福先云。归宗幸是好一味禅。无端着盐着醋却成五味了也。如今忽有人来辞。去诸方学五味禅。只向他道善为道路。若是个汉必然别有生涯。
天宁琦举黄檗语毕云。说什么较些子。直是未在。我这里只有一味禅。便与掀倒禅床。见之不取。思之千里。
径山琇云。五味禅。一味禅。总拈向一边。当时这僧见归宗拟拈棒。拂袖便行。非但靠倒归宗。管取话行天下。
天井新别昭觉语云。只因黄檗明辨端倪。所以劳而无功。
演教泐云。黄檗昭觉只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殊不知归宗被这僧一拶。直得手忙脚乱。
归宗因僧问如何是佛。宗曰向你道你还信否。曰和尚重言焉敢不信。宗曰只你是。曰如何保任。宗曰一翳在眼。空花乱坠。僧有省。
法眼益云。若无后语。何处讨归宗。
雪窦显于和尚重言焉敢不信下别宗云。侍者寮吃茶去。
归宗因芙蓉辞乃问甚么处去。蓉曰归岭中去。宗曰子在此多年。装束了却来。为子说一上佛法。蓉结束了上去。宗曰近前来。蓉乃近前。宗曰时寒途中善为。蓉聆此言顿忘前解。
高峰妙云。归宗佛法恁么流布。拈花微笑命若悬丝。今日凡有人来告辞。总与草鞋一緉。
归宗刬草次。有座主来参。偶见一蛇过。宗以锄断之。主曰。久响归宗。元来只是个粗行沙门。宗曰你粗我粗。主曰如何是粗。宗竖起锄头。主曰如何是细。宗作斩蛇势。主曰与么则依而行之。宗曰依而行之且置。你甚处见我斩蛇。主无对。
德山鉴因雪峰问。古人斩蛇意旨如何。山便打。峰便走。山召云存衲子。峰回首。山云他后悟去方知老汉彻底婆心。
雪窦显云。归宗只解慎初不能护末。德山颇能据令未明斩蛇。乃云。大众看。翠峰今日斩三五条。以拄杖一时打散。
归宗因普请入园取菜。乃画圆相围却一株。以标插之。语众曰辄不得动着。便去。少顷宗复来。见菜犹在。遽以棒趁曰。这一队汉。无一个有智慧底。蹋倒标子拔菜而归。
云居庄云。设有僧[托-七+友]却这一株菜。莫契得归宗意么。拈拄杖敲香几云。归宗和尚来也。靠拄杖下座。
归宗因一僧于夜半忽大叫曰。我悟也。我悟也。一众骇然。明日宗上堂曰。唤昨夜叫大悟底僧出来。僧便出。宗曰你昨夜见个什么道理便叫大悟。僧曰尼姑元是女人做。宗便休。
白岩符云。归宗只有照妍𡟎镜。且无增黄金色底钳锤。若是山僧。待道尼姑原是女人做。便痛与一顿趁出。要教渠平地上别有生机。…
宗门拈古汇集–盐官海昌齐安国师
杭州盐官海昌齐安国师(南二马祖一嗣)
一日唤侍者。与我过犀牛扇子来。者曰扇子破也。官曰。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侍者无对。
投子同代侍者云。不辞拈出。恐头角不全。雪窦显云。我要不完全底头角。
石霜诸代侍者云。若还和尚即无也。雪窦云。犀牛儿犹在。
保福展代侍者云。和尚年尊。别请人好。雪窦云。可惜劳而无功。
资福宝画一圆相。相内书一牛字。雪窦云。适来为甚不拈出。
雪窦显云。若要清风再拂头角重生。请诸禅客下一转语。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一僧云。大众参堂去。窦喝一喝云。抛钩钓鲲鲸。钓得个虾蟆。
云居舜代侍者云。已飏在搕𢶍堆头了也。
报恩秀云。诸方拈掇总是空口白话。要且端的不曾与盐官相见。万松若作侍者。见道与我过犀牛扇子来。有甚羽蒲纸竹绫绢棕榈信手拈来便与一柄。何也。纵有千般异。终无两样风。
证果成云。扇子既破还我犀牛儿来。这老汉何不领话。
宝寿新代侍者云。幸是某甲。若是别个。一场祸事。
白岩符云。古今诸老各出只手互呈头角。尽为侍者代语。然秋菊春兰各擅其美则不无。要且未能尽善。殊不知当时盐官错过侍者。且道那里是错过侍者处。不见道扇子破也。
盐官因讲僧参。官问座主业何经论。曰讲华严经。官曰华严有几种法界。曰。广说则重重无尽。略言有四种。官竖起拂子曰。这个是第几种法界。主沉吟。官曰。思而知虑而解。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
保福展代云。若礼拜即吃和尚棒。
禾山殷代讲僧云。某甲不烦。和尚莫怪。
法眼益代拊掌三下。
昭觉勤云。盐官以强凌弱则且置。如何道得一句恰好。免得他道鬼家活计。良久云。剑阁路虽险。夜行人更多。
径山杲云。两段不同。收归上科。
盐官会下有主事僧。忽一日见鬼使来追。乃告曰某甲身充主事未暇修行。乞容七日得否。使曰。待为白王。若许七日后来。不然须臾便至。言讫不见。至七日后复来。竟觅其僧了不可得。
洞山价因有举问僧曰。若被觅着时如何抵拟他。山代云。被他觅得也。
天童悟征云。前头鬼使因甚见。后头鬼使因甚不见。
盐官示众曰。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众无对。
南泉愿云。王老师不打这破鼓。
法眼益别云。王老师不打。
雪窦显云。打者甚众。听者极少。且问谁是解打者。莫谤盐官好。南泉道王老师不打这破鼓。法眼道王老师不打。两个既不奈何。一个更是懡㦬。又云。王老师不打。还肯得诸方也无。自代云。千年田。八百主。
黄龙心云。南泉法眼只解瞻前不能顾后。且如盐官道。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处是破处。直饶检点得破处分明。我更要问你觅鼓在。
天童华云。南泉法眼大似吃李子只向赤边咬。山僧今日与盐官相见去也。虚空为鼓须弥为椎。要打便打。莫问是谁。乃卓拄杖一下。
天童杰云。诸方尊宿各出只手。只是随例打鼓。并无一人性躁。祥符今日直截与诸人道。虚空为鼓须弥为椎。漆桶参堂去。
天宁琦云。且道甚处是他破处。驴年梦见么。
云居庄云。南泉与么道。盐官还肯也无。山僧即不然。虚空为鼓须弥为槌什么人打得。但向他道打即不辞。只是罕遇知音。
愚庵盂云。山僧有鼓便打。有笛便弄。无论渠破与不破。若更问我觅鼓。自领出去。
宝寿新云。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乃代云。听。
能仁鉴云。二尊宿节拍相随。大似桑林之舞。可谓解和。捡点将来。未免随人脚跟转。大岩今日要与盐官相见。虚空为鼓须弥为槌。蓦拈拄杖卓一卓云。切忌闻着。
盐官因僧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官曰与老僧过净瓶来。僧将净瓶至。官曰却安旧处着。僧送至本处。复理前问。官曰古佛过去久矣。
云门偃别官语云。无朕迹。
雪窦显云。直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争得无。还会么。云在岭头闲不彻。
沩山喆云。山僧不然。忽有人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但云大众归堂去。若人向大沩门下荐得。古释迦不先。新弥勒不后。且道转身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明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
东禅观云。盲者难以与乎文彩。聩者难以与乎音声。这僧既不荐来机。国师只成虚设。云门道无朕迹。扶国师不起。雪窦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争得无也。扶国师不起。以拂子画一画云。前来葛藤一齐画断。且道毕竟如何是本身卢舍那。掷拂子下座。
南堂欲云。国师不得。云门洎合劳而无功。总似雪窦未免白日见鬼。如今有问山僧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向道一气不言含有象。万灵何处谢无私。
白岩符云。这僧贪观六桥花柳。失却故园春色。且置勿论。祇如盐官与么提持。还与他本身卢舍那有交涉无交涉。
盐官因法空禅师到请问经中诸义。官一一答了。乃曰。自禅师到来。贫道总未得作主人。空曰便请。官曰今日夜也。且归本位安置。待明日来。空下去。至明旦官令沙弥屈法空。空至。官顾沙弥曰。咄。这沙弥不晓事。教屈法空禅师。祇屈得个守堂家人来。空无语。
鼓山贤云。齐安主礼有余。法空不会为客。我若作法空。待道贫道总未得作主人。便好道和尚可谓习气难忘。更道屈得守堂家人来。向他道莫怪沙弥。自是和尚亦未识法空。拂袖便出。管教齐安作主不成。…
五灯会元–归宗智常禅师
庐山归宗寺智常禅师,上堂:“从上古德,不是无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今时不能自成自立,虚度时光。诸子莫错用心,无人替汝,亦无汝用心处。莫就他觅,从前秪是依他解,发言皆滞,光不透脱,秖为目前有物。”
僧问:“如何是玄旨?”师曰:“无人能会。”曰:“向者如何?”师曰:“有向即乖。”曰:“不向者如何?”师曰:“谁求玄旨?”又曰:“去!无汝用心处。”曰:“岂无方便门,令学人得入?”师曰:“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曰:“如何是观音妙智力?”师敲鼎盖三下,曰:“子还闻否?”曰:“闻。”师曰:“我何不闻?”僧无语。师以棒趁下。
师尝与南泉同行,后忽一日相别,煎茶次,南泉问曰:“从来与师兄商量语句,彼此已知。此后或有人问,毕竟事作么生?”师曰:“这一片地大好卓庵。”泉曰:“卓庵且置,毕竟事作么生?”师乃打翻茶铫,便起。泉曰:“师兄吃茶了。普愿未吃茶。”师曰:“作这个语话,滴水也难销。”
僧问:“此事久远,又如何用心?”师曰:“牛皮鞔露柱,露柱啾啾叫。凡耳听不闻,诸圣呵呵笑。”
师因官人来,乃拈起帽子两带曰:“还会么?”曰:“不会。”师曰:“莫怪老僧头风,不卸帽子。”
师入园取菜次,乃画圆相,围却一株。语众曰:“辄不得动著这个。”众不敢动。少顷,师复来,见菜犹在,便以棒趁众僧曰:“这一队汉,无一个有智慧底。”
师问:“新到甚么处来?”曰:“凤翔来。”师曰:“还将得那个来否?”曰:“将得来。”师曰:“在甚么处?”僧以手从顶擎捧呈之。师即举手作接势,抛向背后。僧无语。师曰:“这野狐儿。”
师铲草次,有讲僧来参,忽有一蛇过,师以鉏断之。僧曰:“久向归宗,元来是个粗行沙门。”师曰:“你粗,我粗?”曰:“如何是粗?”师竖起鉏头。曰:“如何是细?”师作斩蛇势。曰:“与么,则依而行之。”师曰:“依而行之且置,你甚处见我斩蛇?”僧无对。
云岩来参,师作挽弓势。岩良久,作拔剑势。师曰:“来太迟生!”
上堂:“吾今欲说禅,诸子总近前。”大众近前,师曰:“汝听观音行,善应诸方所。”问:“如何是观音行?”师乃弹指曰:“诸人还闻否?”曰:“闻。”师曰:“一队汉向这里觅甚么?”以棒趁出,大笑归方丈。
僧辞,师问:“甚么处去?”曰:“诸方学五味禅去。”师曰:“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秖有一味禅。”曰:“如何是一味禅?”师便打。僧曰:“会也!会也!”师曰:“道!道!”僧拟开口,师又打。僧后到黄檗,举前话。檗上堂曰:“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著,个个屙漉漉地,秖有归宗较些子。”
江州剌史李问:“教中所言:须弥纳芥子,即不疑。芥子纳须弥,莫是妄谭否?”师曰:“人传使君读万卷书籍,还是否?”曰:“然。”师曰:“摩顶至踵如椰子大,万卷书向何处著?”李俛首而已。李异日又问:“一大藏教,明得个甚么边事?”师举拳示之,曰:“还会么?”曰:“不会。”师曰:“这个措大,拳头也不识。”曰:“请师指示。”师曰:“遇人即途中授与,不遇即世谛流布。”
师以目有重瞳,遂将药手按摩,以致两目俱赤,世号赤眼归宗焉。后示灭,谥至真禅师。…